刘老汉坐在地头，摸着锄头，看着半亩地的旱烟，郁郁葱葱，长势喜人，脸上的阴云总算消散了一丝。
        刘老汉之前从没种植过旱烟，之所以决定种这半亩旱烟，是和他儿子刘杰有关。每次和别人聊起儿子，刘老汉总是满脸笑容，儿子是他的骄傲。刘杰大小就聪明，成绩在班里一直名列前茅，大学毕业后，考取了公务员。找了个做医生的媳妇，孙子今年16岁，读初中了。经过十几年的打拼，去年刘杰被任命为县里的一个局长，听说是啥保局，具体是啥局，刘老汉不知道。刘老汉媳妇三年前去世，现在儿子又当上局长了，全家在县城居住，刘老汉是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，除了常常想孙子，再没啥别的愿望了。刘老汉日子过的舒心，自己种点地，每个月还有国家补助的几十块钱养老金。刘老汉没啥别的爱好，就喜欢抽烟。也不抽啥好烟，一盒三块五的香烟就能对付一天。去年春节的时候，儿子一家回来陪他过年，刘老汉看着儿子、儿媳妇、孙子在家里进进出出忙活着，心里着实高兴，觉得这辈子没白活。儿子临走的时候，从包里拿出一条烟，说，知道爹爱抽烟，朋友送了一条好烟，拿来给爹抽。儿子走了，刘老汉看着这条一看就不便宜的烟，心里越想越不是滋味：儿子刚当上局长，就有人送烟，前几年咋没人送呢？刘老汉偷偷下了个决定：自己种旱烟，以后自己卷烟，抽烟叶。
        儿子孝顺，刘老汉知道，每次回来看他都不空手。身上穿的这件深灰色短袖体恤衫就是儿子前年买的，一直没舍得穿，柜子里还压了好几件新衣服呢。儿子一直很听话，唯独给他买东西这件事不听劝，说了多少次自己衣服够穿、粮食够吃，啥也不用买，这臭小子就是不听。其实自己心里也偷着乐，觉得这儿子没白养活。哎，可就是这条烟，让刘老汉的心提了起来，就放不下去了。
歇息够了，刘老汉提起了锄头，走进烟田，还有三分地没有锄完草。
        转眼间三个月过去了，烟叶已经收割完毕，捆的整整齐齐吊在梁上。刘老汉揣上了赶集买的烟袋，装上切好的烟丝，点着了，深深吸了一口，自言自语：“是时候了”。
        刘老汉夹着皮包，蹲在儿子居住的小区门口，看看太阳快要落下，估摸着儿子该回来了。
        太阳落下地平线。刘杰骑个自行车回到小区，一眼看见了蹲在门口的父亲，楞了一下。他了解自己的爹，脾气倔的很，自从他结婚以来，爹总共也没来过几次，总说自己不习惯住城里，不想离开自己的老窝。这次忽然来了，莫非出了啥事？
        刘杰赶忙推车走过去。
        “爹，你咋来了？”
        “咋滴？我还不能来了？”
        “不是。这不是挺意外吗？”
        “小涛呢？”
        “上学呢。上了初中就让他住校了。”
        “你咋自己回来的？小涛妈还没下班？”
        “没呢。她晚上才下班。”
        “去家里，有点事跟你说。”
        “那行。”
        刘老汉坐在客厅沙发上，瞅着这六十平米的房子，心里有点不好过。儿子结婚那会，准备买房子，刘老汉实在没钱，没帮上他的忙，是刘杰两口子贷款买的。虽说儿子没有一句怨言，可当爹的心里怎么都觉得亏欠一些。这也是刘老汉不愿来儿子家的一个原因。
        刘老汉端起儿子拿来的水杯，喝了一口，寻思着该怎么开口。
        刘杰挺高兴，父亲好容易来一次，怎么着也要做点好吃的。
        “爹，你先坐着，我去买点菜，今晚给你做点好吃的。”
        “吃啥吃。我找你有事。”
        一看儿子要出去，刘老汉急了。
        “你看这是啥？”
        刘老汉从皮包里拿出旱烟袋。
        “爹以后不抽烟卷了，抽旱烟，今年自己种的烟叶。这条烟，你拿回去吧”
刘老汉拿出了儿子春节时给的那条烟。
        “爹，咋回事？我孝敬您的这烟，一直没抽？”
        “我不敢抽。”
        刘杰沉默了一会。
        “爹，我懂。”
        “真懂？爹没啥文化，不知道咋说。也知道你孝顺。爹没啥爱好，就喜欢抽一口。可打你拿来这条烟，说朋友送的，就没敢抽过一口。爹怕啊。闲着没事，也看新闻，最近老些跑到国外的贪官都被逮回来了。爹没啥大愿望，也不指望你咋孝顺，只想着你好好的，干好自己的事，别拿不该拿的。这就是对爹最大的孝顺。这条烟，你还给人家。”
        刘杰看着父亲，一句话说不出来。回想这十几年，自己踏踏实实干工作，不该拿的从没伸过手，无愧于自己的父亲。至于那条烟，是一位知道父亲爱抽烟的老同学给的，没啥其他来往。可父亲就因为这条烟，替自己担心这么久。想起老同学提的那份审批资料，虽说昨天审查的时候没发现问题，看来明天有必要再审查一遍。这个周末还是得把老同学约出来，把这条烟还给他。
        刘老汉从儿子家出来，一身轻松，觉着这旱烟的滋味咋这么香呢。